专访奇树有鱼创始人兼CEO董冠杰—《中国飞侠》的启示：现实主义成网络电影新出路？

编者按：本文转载至微信公众号“ 烹小鲜”，贝壳投研经授发布。

喵族码字员：大马

很多人关注到网络电影行业，都是从知道奇树有鱼这家公司开始的。作为行业的先行者，除去对票房的追逐，奇树有鱼也始终努力坚持每一年都能有新的探索。

在影视行业整体动荡、网络电影市场即便高速增长都无法掩盖网生内容因“内卷”而遭遇创作瓶颈的2020年，奇树有鱼依然交出了不错的答卷，用一部讲述外卖小哥为生活努力奋斗的《中国飞侠》，用1500万的成本，收获了2587万票房以及8.9的爱奇艺站内评分。

对奇树有鱼来说，这样的成绩似乎已然习以为常，但这次的特别之处在于，面对眼下网络电影行业弥漫的焦虑与迷茫，《中国飞侠》的“横空出世”，让大家看到了开拓出一条现实题材网络电影新赛道的可能性。

基于这种特别，青工委在日前第一次针对网络电影举办了青年研讨会，以《中国飞侠》出品人、奇树有鱼创始人兼CEO董冠杰为首的影片主创们及平台代表针对这部作品的创作逻辑、遭遇的困境，以及可能会引发的对行业的深远影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对于本片取得的成绩，作为主导者的董冠杰并不十分意外，“同为现实题材，我们在做《毛驴上树》的时候是没有信心的，因为没有依据。但是上线以后，那么多用户的评论、那么多积极的参与，给了我们特别大的信心，我们才真正认真去研究用户群体以及每一个个体的特点，发现真的跟我们以前想象的观众有极大的不同，这是一个极大的冲击，所以才又做了《中国飞侠》。”

“我们从没担心《中国飞侠》的票房能否取得成功，当时的目标就是一定要超越《毛驴上树》。因为从题材上，《毛驴上树》毕竟是农村扶贫的题材，而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农村的生活体验，但大多数人都接触过外卖员，从题材的宽容度来说，肯定还是《中国飞侠》的用户面更广。”

“创作本身来看，《中国飞侠》也不能理解为主旋律的命题作文，当然有主旋律的成分，但是最大可能地与受众共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当时就想看看《中国飞侠》各个数据会超《毛驴上树》多少，当然也没想到会超出这么多，短视频整个话题播放量有15个亿，爱奇艺上200多万用户自发评论回应，基本上是一面倒的好评。”

《中国飞侠》引发关注后，董冠杰说自己被问及最多的，就是为何曾被不少片方抛弃的现实题材作品，却能在此时成为新的希望？

“文化领域兼具着宣传引导的作用，还是有主流意识在，首先从大的舆论环境上，现实题材就是方向。往后看，未来几年也是，这是一个环境的养成作用。”

“再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用户在迭代。现在网络电影的受众结构已经不再是之前想象的四五线的小镇青年了，它快速地向二三线甚至向一线城市变迁，更多的用户来自于二线、三线城市甚至是一线城市的年轻用户。这一批主流受众就是95后、00后，这批用户最大的特点是生长于中国经历了高速发展之后的年代，国家整体的综合实力和文化自信在迅速建立，生活的优越带来极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这个反馈出来是他们对国家、对民族、对自己文化的自信，对能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的事情有极大的参与度，对现实题材有天然的亲近感。”

“此外，随着行业越来越成熟，意味着要有更多更好的内容打动用户的时候，就进入到竞争的深水区，行业就会自主选择做相对于猎奇题材更具有品质的现实题材，这也是一个行业发展的必然阶段。我现在很笃定地认为未来几年会是现实题材集中的创作和爆发期，今年古装作品非常少，大势是不可逆的，作为行业从业者应该顺势而为，还是要关注现实题材。”

短期内，现实题材的异军突起必将打破目前网大内容的市场格局，而对于更远的未来，董冠杰也提出了自己的思考，“也许有一天‘唯题材论’会消失”。

“随着网络电影用户结构的变化，我们内部会经常推翻很多之前的想法。单一的题材真的那么重要吗？我觉得不一定。以前是古装，现在有了现实题材。接下来肯定还有很多题材没有被涉及到，因为之前真的是太过于单一，造成严重的内卷。因为赛道就这么窄，所有人都往里挤，挤到最后，大家都互相‘踩踏’了，反而行业的发展速度降低了。”

“首先要拓赛道，像现实题材，我们可能会聚焦在很多，比如中国人的基础情感，比如亲情、友情、爱情，包括同学情，这些都会有。然后可能有一些关照现实的喜剧，甚至人物传记，我们也可能会去做。也会做刑侦片、儿童片等等，再往下可能要打破题材的壁垒，出现各种混搭组合，其实院线电影已经是这样了。未来不是唯题材化，而是真的唯内容化，内容为王，而不是靠题材。”

谈及制作《中国飞侠》这样现实主义作品的困难，资金、周期、疫情影响等等，创作团队都有自己的角度。但大家的最大共鸣，还是落在了“缺人”上。

针对现实题材，《中国飞侠》的编剧张五毛特别点出了行业编剧的缺失。

“其实现实题材在整个网络电影里面到目前属于非主流，所以行业就没有培养和沉淀下来足够的编剧人才。”

“编剧这个工种又没法量产，比如几大高校的新闻系培养出来的学生，如果他能熟练地掌握剧作技巧，具备二手素材的加工能力，我觉得写一些类型片是可以的，但是写现实题材未必可行，因为现实题材我的一个基本判断是先看年龄，怎么着也得30岁往上吧，这个不仅仅是生活的某一领域的经验，最关键的是对社会的洞察、对人生的一些思考、一些判断。”

董冠杰很认同：“这个真的说到我的痛点了，制约我们公司以及整个行业发展的瓶颈就是人才瓶颈。现实题材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让它更写实，不那么悬浮。现在很多的编剧或者很多从业者比较年轻，生活阅历、各个方面的经验所限，不太能够做到在某一个领域能很熟悉，所以要做大量的采风和调研，这个就比较耗时间和工夫，不是自己在家里关起门来就能够完成的，需要一个团队甚至更多的人去一次、两次、三次采风去了解。整体上特别缺乏能力过硬的人才。”

“当然现在也有很多院线电影公司进入这个行业来做，我是非常乐于见到这种趋势的，一个行业如果想要发展到一定规模，有更好的发展前景，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是需要人才密度的。”

 “综合来说，我认为我们公司未来持续重点打造的能力就两个，第一，持续地对用户需求的精准把握，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奇树有鱼团队的基因所在；第二就是人才密度。我们会不惜任何代价吸引人才，一定超过行业最高标准，尊重人才、爱护人才，乐于承担头部人才的资金成本，敢于承担青年人才的机会成本，敢领、敢为，敢于创新、敢于试错，这个就是我们的态度。这个行业实际上是一个人才密集型行业，但是真正对人才的重视程度是不够的，我希望我们能改变这一点。”

虽然还有争议，但短期内最看好的题材，董冠杰还是投票给了现实题材，“我相信院线电影的发展远远超过网络电影的成熟度，在院线电影高票房的类型，网络电影也会是这样的，所以我认为未来更大概率是现实题材作品会有更好的票房表现，之前大家在这块投入精力少，而市场是客观存在的。所以真正能创作下一个票房记录的，大概率是现实题材的影片。”

采访最后，董冠杰还是对行业给出了自己乐观的预测，“我觉得还是尽量克服焦虑，更要避免内卷，希望大家还是能沉下心来，越是这个时候大家越是不要太过于狂乱，认认真真沉下心来做内容，用更长的时间做准备，要相信内容为王，而不是只做一些过于短视的事。”

“经过一轮一轮的调整和沉淀，我相信这个行业未来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作品，票房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冲破之前的纪录，我认为做到一亿分账票房的可能性在未来两到三年内就会有的，我希望所有的从业者都能坚信这个未来，大家一起努力！”    

从2014年3月，爱奇艺第一次提出“网络大电影”的概念，以抢占“风口”为底层逻辑的无数转行而来“掘金者”用大量神怪、仙侠、甚至打着软色情擦边球的低质量作品，粗放地供给着被称为以男性为绝对主体的“小镇青年”用户画像群体。

到如今7年有余，网络视听用户的规模已经突破9亿，去年的备案数据月平均数据是在370部左右，今年更是达到了400部，伴随着一部又一部作品不断攀升的分账票房，网络电影已经逐渐建立起自己独特的行业生态。男女比例趋于平衡，对民间传说的寻章摘句和中学生作文的模式套用，再也不能名利双收。

如同董冠杰常引用的马云名言一样，“所有行业都会经历几个阶段，都会经历看不清、看不起、学不会、追不上这四个阶段。而看不清最可怕，因为意味着没办法开始，即便开始也会盲目。”

“网生内容行业其实是在不断挑战我们的学习能力和认知能力的，速度非常快。网络电影的受众整体结构在发生剧烈变化，尤其是经过疫情以后，好像以前的一些方法论不那么有效了。”

大潮中，高票房的诱惑与资本的随波涌入所带来的盲目与躁动，使得只有人群中最冷静的观察者，才能洞悉，无论是神魔志怪的没落还是现实主义的兴起，先于这一切现象发生的，其实都是宏观背景下时代的赋能，受众人群的流变和需求喜好的悄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