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友会：新冠疫情防控要有新思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清友会”，贝壳投研经授权发布。

新一波疫情来势汹汹，多点暴发，形势严峻。这轮疫情主要由新冠“德尔塔”（Delta）突变株引起，这是一种公认传播能力超强、病毒载量更高、感染持续时间更长、致病性也有所增加的新毒株。疫情后续的演变及应对措施如何？疫苗防护效果如何？疫情防控需要有新思路？加州理工学院博士、浙江大学教授王立铭在清友会企业家俱乐部内部交流分享中进行了权威全面的分析。新冠病毒难以彻底消灭，德尔塔毒株使国内防控政策面临巨大挑战新冠病毒能否被彻底消灭？我们都希望将它彻底消灭，但我们也需要从科学上进行分析。在2020年1月份的时候，我给出的判断是新冠病毒可能没有办法完全消灭。

主要依据是全世界发现的第一个无症状感染者。这位患者是从上海到了德国，他当时在德国与意大利之间进行过短途旅行。他是一个上海人，出差接触德国同事的过程中，没有发病，后来才发病，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德国同事就已经被传染。当时德国的医生发现之后，通过回溯他的旅行，认为同事也就是上海人，没有出现症状之前就传播了，所以他们当时在心肝医学杂志做了第一个报道，表示新冠病毒可能在潜伏期就有传播力。以SARS为例，SARS的特点就是它在潜伏期几乎是没有传播力的。有极少数的潜伏期传染的报道，但大部分情况是没有的。SARS的潜伏期主要是1到3天，发病之后症状特别典型：高烧，并且肺部症状非常明显。

同时只有它发病之后，才有比较明确的传染其他人的能力。这意味着对于防控来说，只要找到患者，把他和最密切接触的家庭成员同时隔离，基本上就可以把传播链条切断。由于发病后症状比较严重，患者也不太可能继续出门对外接触。所以能接触的密切接触者是非常少的，把这些人隔离就行。从这个逻辑上讲，当时可以很快地把SARS消灭，在科学上是有合理性的。第一，患者人数不多；第二，每个患者对应回溯的密切接触者的人数也不是特别多，流行病学的调查与控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基于这个研究，加上去年1月底德国患者的研究，我得出消灭病毒很困难的判断。一是新冠潜伏期的长短是很难预计的，现在已经有潜伏期长达一个月左右的案例。患者在发病之后，要把潜伏期内所有的人都回忆出来，分别隔离，理论上很难做到。二是如果患者的基数很大，加之需要隔离的人数，涉及人群会变得非常大，从逻辑上讲很难控制。但是当时中国确实就做了一件从科学上看非常困难的事情，让全国老百姓都憋在家里，有下决心消灭病毒的气魄，这背后是有很强的社会治理能力来做支撑的。中国因此在国内把新冠病毒遏制住了，效果是很好。最近许多专家又重新提无法消灭病毒的观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德尔塔毒株的出现。简要介绍一下德尔塔毒株。这个毒株其实在2020年底就已经出现了，最早在印度检测到，但不能确定德尔塔毒株起源于印度。那时全世界已经有接近2亿人感染新冠。

到今天，毫无疑问德尔塔已经是全世界主要流行的毒株，除了南美洲几个国家以外其他国家都是。美国最新的数据显示，接近90%的新发病例都是德尔塔感染。英国在7月初有研究显示70%多的新发病例是德尔塔感染，现在可能达到90%多。北半球国家大部分国家的新发病例绝大多数已经是德尔塔毒株。这本身已经能说明，德尔塔毒株传播能力非常强。从2亿人中只发现了一例，快速到新发病例的80%—90%左右。其他毒株仍然存在，但德尔塔毒株的传播能力太强，在毒株的生存竞争中把其他毒株给PK掉了。需要注意原来那些毒株的传播能力也不弱，比如阿尔法毒株，它的传播能力已经比武汉最早发现毒株传播能力强大概50%—60%左右。但是就在几个月时间内几乎完全被德尔塔毒株取代了，在英国本土基本被取代了。有了这个基础，再结合潜伏期传染症状不典型，所以很难做流行病学调查和隔离，这个问题是一脉相承的。武汉的毒株，我们一般认为传播能力量化成基本传染数在2.5到3之间，与SARS差不多。这意味着在一个没有免疫力的社会里，一个患者能感染差不多2.5个人到3个人。用流感来对比，流感的基本传染数大概在1点多，SARS大概在3左右，和新冠比较接近。

从流行病毒能力看属于中等。德尔塔毒株出现后，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文件显示基本传染数大概是5-9，取中位数也有7。很多专家表示目前德尔塔毒株传播能力在流行病毒中也属于非常强的。为什么最近讨论改变防疫政策的声音又多起来了？是因为过去一年不计代价的动员全社会的力量打了一场对新冠的人民战争，把一个传播能力在3左右的病毒给消灭，确实非常成功。但现在传播能力到了7，甚至最高到9。这个时候原来的措施可能不完全成立。我们可能还可以打赢，但是消耗的社会成本就会更大。我们通俗理解，如果传播能力是3，意味一个患者有3个的密切接触者，现在是到7，看似也就多了两倍，但实际情况完全不能这么理解。

当你隔离一个患者的时候，需要追踪其所有的接触者，还要追踪这些接触者的密切接触者，所以是平方的关系，本来可能3的平方现在就变成7的平方。这是一个极简比喻，但我想表达的是传播能力上升之后，对于防控的要求是变得极高的。疫苗对德尔塔毒株仍然有效，95%以上的重症和死亡都可以被避免疫苗对德尔塔毒株还管不管用？目前的结论是还管用的。不过各国公布的一些数据本身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英国的防疫部门研究显示，美国辉瑞疫苗、英国牛津的腺病毒疫苗，对德尔塔毒株保护力度还不错。以辉瑞疫苗为例，针对原始版的毒株，也包括阿尔法毒株，其防护率大概有90%~95%之间。对德尔塔的防护率大概下降到88%左右，防止感染与防止重症以及死亡的概率有90%的或者更高的比例，可以说仍有很好的防护效果。但同时以色列卫生部也做了研究，研究结果截然相反，针对德尔塔毒株的防护率下降到了39%，就是从90%降到了39%，已经低过了50%的社会组织画的红线了。

这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以后可能会经常看到。因为这些数据本身它来自真实世界，不是一个严格控制的临床试验得到的结果。举一个现实的例子，针对以色列保护率下降到39%，一些专家是这样反驳，样本数量太小。因为全民普遍接种疫苗之后，新发感染的人数是很低的，7月底8月初这段时间，每天大概在三四百人左右，这样数量级的感染数，实际很难算出一个很精确的保护数据。因为这三四百人可能有的人打疫苗，有的人没打疫苗，还有一些人可能不适合做这个研究。排除之后，这个数据量本身是很有限的。由于样本少所以数据的波动就很大，很难说哪个数是反映真实世界的一个情况的。麻省也有很多打过疫苗，却感染德尔塔的人员，这么一看显得好像疫苗效果很差。但是一些反对的声音认为这是人性问题——因为很多人会觉得打完两针疫苗后不会再感染，不再注意健康防护了。因此反而是这群人更喜欢到人员密集的场所去活动，相对来说把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的倾向会更强，所以被感染的机会更大。以我个人的判断看，针对德尔塔新的毒株，目前在欧、美广泛使用的这些疫苗的保护作用还是不错的。截至目前这些疫苗预防重症和死亡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和之前的针对原始版的病毒来说区别不大，大概率95%~100%的重症和死亡都可以被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