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中的网红一代

编辑按：本文转载至微信公众号 “来咖智库”，作者“豆豆”贝壳投研经授发布 。  

年轻投资者的日间交易现象已显现出长久之势

编译 | 豆豆

编辑 | G3007 

泡沫破裂曾看来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当GameStop（游戏驿站）、BlackBerry（黑莓）甚至僵尸股Blockbuster（百视达）都在今年一月突然回魂时，人们都在算计着这些股票再跌回去需要多久。几小时、几天还是几周？

现在时间已过去了半年，在多年研究这些核心“网红股票”的人们看来，它们的交易价格仍高得令人震惊。在留言版上，Clover Health Investments和Newegg Commerce等新面孔开始出现，它们的股票也开始飙升。

虽然长期以来被贬称为“笨钱”，数百万个人投资者的集体力量成功地使这些股票一飞冲天，并迫使持不同观点者缴械投降。

尽管他们压注的公司并没有进行业务转型，或取得符合其估值的盈利，该现象仍然持续。BlackBerry在最近一个季度中继续消耗现金，并预警其关键的网络安全部门收入仅能达到预计值的下限。虽然该股票在新闻发布后有所下跌，但在过去一年中仍然价格翻倍。

大型经纪商的交易量虽已从二月的高点稍有下降，但仍维持在疫情前两到三倍的水平。其中，个人投资者所青睐股票的交易量占比高得惊人。例如，今年6月，AMC（一家美国电影院线公司）的平均日交易量达131亿美元，高于苹果公司（95亿美元）和亚马逊公司（103亿美元）。

尽管新冠疫情在美国已开始消退，多数投资者宣称仍将保持在封锁期间养成的习惯。根据一项Betterment问卷调查，58%的日间交易者计划进一步增加交易，只有12%将减少交易。疫情期间的业余烘焙师们已不用做酸面团面包了，但投资者们却变得更加饥渴。

就像“.com”泡沫破裂时一样，持续熊市将影响大家的胃口。但直到现在，下跌仍意味着继续持有或买入机会。与朋友们一起在线交易的美国海军电子技师Brandon Luczek指出：“我看到越跌越买的情绪目前还没有缓解”。

网红股票的上涨是受个人投资者交易兴起而驱动的。2020年，线上股票经纪商获客速度创纪录，超过1000万人新开立了账户。该记录预计在2021年将再次被打破。一些大型经纪公司披露，今年不到半年，开户数就已超过1000万。

网红股票对于这种现象既是因，也是果。它们的价格大涨是受新投资者驱动的，并进一步吸引了更多人来投资。有数百万人在今年一月底、二月初下载了股票投资APP，仅仅是为了凑热闹。近期Charles Schwab的问卷调查显示，现在所有的交易者中，15%是从2020年后才开始投资的。

在这股热潮中最亮眼的玩家是Robinhood（罗宾汉），该公司宣称仅今年一季度就增加了550万个有入金的账户。但这并非孤例。例如，Fidelity宣布在一季度吸引了160万个35岁以下的新客户，与去年一季度相比增长223%。

在Robinhood零佣金模式的压力下，所有主要经纪商都在2019年把佣金降到了零。这为一群没有太多闲钱可供交易的新一类投资者打开了泄洪口。相对于前人来说，他们更激进、更多元。经纪商也从中获利。Fidelity允许最低13岁的孩子开立交易账户，希望吸引连驾照都还没拿到的投资者。Robinhood也正借势开展自身IPO，分析师预计其估值将超过10倍收入的水平。

与年纪更大的投资者相比，这些新客户有着不同的行为模式。摩根士丹利下属E*Trade交易主管Chris Larkin指出，以前有一股“倒向ETF基金的大趋势”，但选择个股明显是“2021年的主流故事”。

当然，全世界投资者压注疫情缓解带来的复苏，规避疲弱的债券收益率，股票ETF表现仍然不错。但是ETF在留言板上不像股票那样吸引眼球。当然热点股票也不是只涨不跌，GameStop就曾在二月大跌，华尔街当时也一度幸灾乐祸，但该趋势没能持续。

Interactive Brokers首席策略师Steve Sosnick写到：“网红股投资者就像蝉，在地下蛰伏几个月后，又开始喧闹地粉墨登场。”Sosnick相信网红股与加密货币反向变动，因为其粉丝们一般根据趋势在两者间轮换交易。“在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价格大跌后，网红股又复活了，我认为这不完全是巧合。”

Sosnick把网红股看成是独树一帜的板块，在他的计算机屏幕上与其他股票标识分开显示。事实上，华尔街对于网红股票革命的反应与此类似，也是将专业人士认为非理性的部分孤立看待。多数卖空方不会碰这些股票，分析师也投降了，报告中对此很少涉及。

但是华尔街无法将这些散户大军像蝉那样赶走，或者指望他们像蝉那样会再消失17年。股票交易已经永久性改变了。今年，个人行为占整个股票交易量的24%，而2019年时只有15%。新信条的拥趸将不会作为被动观察者，任由华尔街管理市场。

“我们发现这真正反映的是对于减少对单个公司参与的趋势的扭转”，专门研究证券市场的哥伦比亚法学院教授Joshua Mitts指出，“科技正不断拉近一般投资者与所投资的公司，这会产生新的、不可预计的形态变化”。

对于那些对于网红股票投资较早，且在上涨中仍持续持有的投资者，生活正在改变。以较早投资于AMC的Matt Kohrs为例。二月，他辞去了自己在纽约作为程序员的工作，搬到了费城，开始每天7小时在Youtube上面直播分析股票。35万名Youtube关注者确保他有收入来源。Kohrs说，从广告和股票收入中，他和以前赚得差不多。但他也知道，像这样依赖于股票收益可不像朝九晚五的工作。他说：“你确实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市场的波动”。

公司也开始更加积极应对。它们或是积极拥抱新股东，或是雇用表情包专家来理解新华尔街人的语言，以防范或取悦他们。

上周，明显由于不喜欢Reddit论坛用户的反应，AMC甚至取消了一次计划中的股份增发。AMC过去一年中的股份数已增长了四倍。该公司CEO Adam aron发推文声称，对于增发2500万股议题看到了“很多赞同和很多反对”的声音，所以将取消该议案，不会提交到本月的年会上投票表决。该公司并未回应是如何开展的股东意见采集。

忘掉董事室吧，公司政策现在都靠聊天室决定。

大型投资机构也在花费更多时间，跟踪社交媒体上关于股票的讨论。美洲银行今年在调查中发现，大概有25%的机构已经开始跟踪社交媒体情绪，其中约有40%有兴趣进一步利用该信息。

过去几个月中，美国银行、摩根士丹利和摩根大通都发布了如何在散户行为中开展交易的报告，并得出了不甚相同的结论。

摩根士丹利认为，从信号中也许可以获取alpha收益，但是可能需要高强度数据分析。当然，不是所有的信息版对话都能带来可持续的价格增长。如果没有大量的数据分析，个人交易指令流也很难与机构指令流区分开来。若有工具能够区分出个人投资者的买卖标的，摩根大通建议对于个人买盘最多的20%股票做多，对于卖盘最多的20%股票做空。

提供跟踪社交媒体敏感性产品的另类数据公司Thinknum的Boris Spiwak指出，目前，很多机构购买社交媒体情绪数据看来是为了减低风险，而不是寻找新机会。他说：“它们几乎将其视为保单，以控制下跌风险”。

对于个人投资者来讲，研究方法并不一定总是很科学。行动是通过社群共鸣来维系的。背后的力量不仅是金融，同时也有情感和道德。

新投资者自称动力不仅来自于盈利，同时也在于证明自我，惩罚旧势力。他们通过口耳相传了解市场，有时还夸大或揭穿关于华尔街的阴谋论。有些人将网红股运动与源于2008年金融危机的对于大金融机构的持续不信任联系起来。

“华尔街搞垮了我们的经济，但没有人被问责”，26岁的Kohrs说。“所以，他们将此视为不仅要赚钱的同时，还要让这些华尔街对冲基金付出代价”。

Clair Hirschberg是一名28岁的工会组织者。一月，听从朋友的建议，她在Robinhood上购买了价值50美元的GameStop股票。她很喜欢这个主意，但更令她激动的是长期任货币经理的父亲的反应。“对于我买入GameStop且不肯卖出，他简直气疯了”，她笑着说，“这让我更想要永久持有这支股票了”。

老的华尔街人有仪式和行为密码。例如，新入行的投资银行雇员很快会了解到：在当上副经理前不要系Ferragamo领带；永远不要在董事总经理离开办公室前下班，也不要抱怨工作时间长；坏人包括监管者和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

新投资者也类似。新的交易台——例如数百万个人投资者使用的APP和聚集的信息版——也有不成文的规定：公开承认财务损失是一种勇敢的行为，可表现出内在的坚毅和对群体的新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纠正别人的语言；你是“猿人”或“智障者”大军的一份子；你在大跌时要守住，尽管这意味着可能失去一切；坏人包括卖空者、做市商和华尔街精英。

群体行动并非仅为获得道义支持。交易策略依赖于人们维持买入压力挤压空头，或买入看涨期权以促发所谓的gamma挤压。

很多卖空者说他们再也不会碰这些股票了。但很显然，其他人并没有听从该建议，不断做空这些股票，这为网红股运动提供了土壤。六月中旬，AMC的空头仓位占流通股的17%，比一月份的28%有所下降，但降得不多。

随着股票上涨，空头忍不住了。他们开始“流口水，耳朵喷火”，多年跟踪GameStop股票的Wedbush Securities分析师Michael Pachter描述道。“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疯狂的定义，也就是不断不断不断重复做同样的事，每次都希望取得不一样的结果，空方总是不断地回来”，他说，“（做多GameStop的）Keith Gill和他的Reddit劫匪们不断挤压他们，每次都能成功”。

为了打败空方，Reddit团伙需要团结一致，但社群有时也会出现分歧。GameStop和AMC有着最坚定的粉丝基础，仍保有不会轻易动摇的核心信徒大军。但其他网红股的支持者则没那么坚定。有些陷入疯狂的网红股票已经坠落回到地面。Bed Bath & Beyond在一月底和六月初两次大涨，但现在仅比一月中旬的价格稍高。上涨时买入的人们已经赔钱了。

不信任情绪已经蔓延，有些人担心wallstreetbets（最初引发GameStop狂潮的Reddit消息版）发展过快，已经失去了初心，有可能容易被操纵。有些人已转移至r/superstonk等其他版，希望重新找回老社区的特色。

社交媒体跟踪公司Hype Equity创始人Travis Rehl说，他试图把可能的操纵者与原生的投资者情绪分开。Hype Equity通常受雇于代表被线上议论公司利益的公关公司。现在，他越来越多地看到一种趋势，即有些股票突然进入消息版，获取正面议论，然后消失。

“值得怀疑的是，哪些是真正的讨论，哪些是人为故意激起的讨论”，他说。wallstreetbets版主禁止平台上的市场操纵行为，Rehl说他们似乎在努力工作以清除错误信息。

Sosnick说：“如果你能够制造足够噪音，使一只股票短时间内上涨10%、20%甚至50%，这样做的诱惑力将非常强。”

美国SEC（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在关注消息版上的可疑行为。SEC主席Gary Gensler和一些议员已在讨论改变市场规则，希望加强透明度以保护个人投资者。但如果相关举措减慢交易或增加交易成本，也可能会激怒个人投资者群体。

能够改变趋势的不仅有监管规则。金融科技公司Betterment行为金融与投资副总裁Dan Egan认为9月后动能将消退。甚至“猿人”也有责任。“孩子开始回到学校，家长能够恢复上班”，他说，“这也是釜底抽薪的一个时点”。

传统投资者希望把整个现象一笔勾销，认为其是疫情封锁和政府撒钱带来的暂时性疯狂。但那会是一个错误。如果零佣金经纪和GameStop的乐趣消除了数百万新投资者开户的壁垒，只要人们只用近期不急用的钱投注，这几乎必然是一件好事。很多新的个人投资者说他们在自学如何交易，并开始多元化持仓。

无论采取何种形式，这都将是华尔街未来的客户群体。

2018年，Arizona州立大学教授Hendrik Bessembinder发布了一篇开创性的研究报告，发现“在随机选择的月份中投资于随机选择的股票，赔钱比赚钱的可能性大”。简而言之，选择个股和持有持股集中的组合可能是赔钱的策略。

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到新一波交易浪潮的鼓舞。“对于零售交易的增长，以及股市成为人们广泛参与场所的理念，我很欢迎”，Bessembinder说。“经济学家不能不让人们从炒股中寻找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