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资本“反噬”的陆正耀

本文转载至微信公众号 “ 鞭牛士 ”,作者： 林格木，贝壳投研经授发布。

6月21日，一则关于“神州优车集团收购的宝沃汽车即将进入破产程序”的新闻，在网上迅速发酵，新闻称这一消息最早将在7月初公布。

很快，这则新闻在各大新闻网站上被删除，宝沃汽车的工作人员则对外表示：“目前内部并未得到该消息，一切以公告为准。”宝沃汽车的销售人员在面对鞭牛士的询问时，也表示目前并未收到“公司破产”的通知。

但在这则引起轰动的新闻背后，一个让人心照不宣的事实是：由神州优车创始人陆正耀所一手打造的“神州系”，无法避免的正在逐步坍塌。曾经，挂牌于新三板的神州优车，在整个新板市值中名列第二；成立18个月级登陆纳斯达克的瑞幸咖啡，更是破了中国企业的最快上市记录。陆正耀本人更是被称为“资本大玩家”——但现在，这一切都正在成为往日荣光。

资本嗜血。在资本狂热的时代，资本玩家们尚能从中找到投机之道；在狂热逐步退潮之后，留给投机者们的，却只是一地鸡毛和不菲代价。

6月初，据媒体报道，陆正耀在2021年2月份成立了新公司，这次，他准备开面馆。在新公司内部，陆正耀的说法是：“这是自己退休前的最后一战，希望将其当成一个长期的事业，不准备那么资本化。”

但对于旁观者们来说，这一切都值得存疑：陆正耀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再次出发的他，能够摆脱自己之前的行为惯性和资本依赖吗？他还能再一次赢得人们的信任吗？

01、崩塌的“神州帝国”

帝国不是一瞬间崩塌的。

在“宝沃汽车即将进入破产程序”的新闻之前，自2020年以来，同属于“神州系”的瑞幸咖啡、神州优车、神州租车的一系列新闻已经接连不断。

一起源于2020年初，一份长达89页的匿名做空瑞幸咖啡的报告，戳破了看似风光的“神州系”的资本外壳。从2017年10月成立，到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瑞幸咖啡上市仅仅用了18个月，成就了一段国内公司以最快速度上市的佳话。

2020年4月2日，瑞幸咖啡发布公告，承认其在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内存在伪造交易行为，涉及销售额达22亿元人民币，并表示公司董事会已成立一个专门的委员会对该事宜进行调查。之后，瑞幸咖啡美股盘前价跌幅超过80%，开盘后多次熔断，股价从20多美元跌至5.62美元。

5月19日，纳斯达克交易所要求瑞幸咖啡退市。6月29日，瑞幸咖啡挥别资本市场。遭遇信任危机、再加上疫情影响，神州优车和神州租车股价也随之大幅下跌。

2020年7月底，神州优车发布公告称，因公司组织机构较多且分散在全国多地，受北京疫情防疫措施升级的影响，2019年度审计工作的开展再次受到实质影响，这也是神州优车二度拖延年报发布。2020年7月底，中国证监会下发《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督促神州优车应从当日起将北京宝沃纳入公司财报合并财务报表范围。

神州优车的最后一份财报为2019年半年报。据财报显示，2019年上半年，神州优车实现营收19.19亿元，同比下降48.98%，归属于挂牌公司股东净利润为-6.52亿元，同比下降550.28%，营收接近腰斩，利润由盈转亏。

对于业绩的大跌，财报称，营收下降主要由于公司专车及车闪贷业务收入有所减少；净亏损的原因在于公司联合北京宝沃推出汽车新零售模式，当前正处于市场培育初期，公司在其渠道建设、品牌建设等方面的资金投入较大。

2021年3月，神州优车因其未按时披露2019年报，股转公司决定自2021年3月22日起，终止神州优车在新三板的挂牌。

神州租车也逃脱不了类似的命运。在瑞幸咖啡退市之后，市场上多次传出神州租车被收购的消息。据称，在2020年，神州租车相继接触了多个买家，其中华平投资、北汽、上汽均传出有较强的接盘意愿，但最终都无果而终。

直到2020年12月，神州租车才成功卖身。2020年12月15日，神州租车发布公告称，已与私人投资基金Indigo Glamour Company Limited签订买卖协议，向后者出售4.43亿股神州租车股份，约占神州租车股份的20.86%，交易总对价为17.71亿港元。此次交易完成后，神州优车将不再持有神州租车股份。

最新的消息是，2021年6月2日，神州租车在港交所发布公告称，要约人Indigo Glamour Company Limited为92.44%的要约股份的注册持有人，拟以股份要约价，进行强制性收购。按照要约人涉及的15.57亿股份，神州租车将以62.28亿港元的价格被强制性收购。预计神州租车将于今年7月向港交所申请退市。

6月3日，神州租车股价下跌0.25%，市值仅为84.64亿港元。要知道，在巅峰时期，神州租车的市值曾高达300多亿港元。据神州租车发布的2020年度财务报告显示，2020年，公司总营收61.24亿元，同比下跌20.4%；净亏损41.63亿元，由盈转亏。其中，核心业务汽车租赁全年汽车租赁营收37.55亿元，与去年同期相比大幅下降23.6%。

或许会有惋惜，但陆正耀已经自保无力。2021年1月、3月、和5月，陆正耀先后被列为执行人，执行金额分别为13.67亿元、9.36亿元和超过12亿元。

无论宝沃汽车进入破产程序是否属实，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瑞幸咖啡从纳斯达克退市、神州优车被终止在新三板挂牌、神州租车将在今年7月完成私有化，陆正耀成为被执行人……陆正耀所一手打造的“神州帝国”，正在逐渐崩塌。

02、“做局者”陆正耀

对于习惯了在商场上顺风顺水的陆正耀来说，这种崩塌，一定是他始料不及的结局。

在建立“神州帝国”之前，陆正耀已经在商场上起伏多年。

1991年，陆正耀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机构单位做公务员，三年后，他选择辞职下海。

通过做通讯设备代理及系统集成生意，陆正耀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之后，他又成立公司做企业长途IP电话生意，很快成为当时通讯巨头阿尔卡特在中国最大的代理商，占据了整个行业10%的份额——看起来，陆正耀颇有经商的天分。

他的第三家公司UAA，参考美国汽车服务公司AAA，给消费者提供汽车救援、汽车维修和汽车保险服务，因为受限于中国汽车市场，最后不了了之。但这段经历为“神州系”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2007年，《汽车租赁业管理暂行规定》被废止，租赁车辆不再需要办理出租车牌照。乘着政策东风，陆正耀成立神州租车。据公开资料显示，神州租车在2013年的市场份额达到14%，远远超过其他竞争对手，并于2014年登陆港股，首日收盘价10.96港元，市值接近260亿港元。

陆正耀没有止步于租车业务。2014年年底，在网约车大潮来临之际，神州专车开始试运营网约车业务，并于2015年1月正式提供服务。凭借神州租车的硬件基础，全国60多个大中城市同步上线神州专车，建立自有的专车车队与司机队伍，通过营销战役，使神州专车快速提高了用户认知度，并集中完成了多轮融资。

2016年3月，神州优车上线了神州闪贷，切入汽车金融服务；同年4月，神州优车宣布控股神州买卖车，试图打造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汽车交易平台。2016年7月，神州优车挂牌新三板，369亿的估值，使得神州优车在整个三板市值排行中名列第二，仅落后于九鼎集团。

2017年，优车产业基金成立，这是一支专注于汽车产业链投资的人民币私募股权基金，称专门投资具有前瞻性的汽车和出行产业项目，并在上半年成功募集逾70亿人民币，随后领投了电动车企业小鹏汽车的22亿元A轮融资。

2019年1月，神州优车联合北京宝沃发布全新战略，正式推出神州宝沃汽车新零售平台。2019年3月，神州优车启动收购北京宝沃67%股权的计划，并于2019年7月以41.0922亿元完成股权交割。北京宝沃正式成为神州优车的控股下属公司。

在这一系列动作背后，是陆正耀所描绘的对汽车出行产业链的宏大野心。

在神州优车最后一份财报，也就是2019年半年报中可以看到，神州优车包含神州专车、神州买买车 、神州车闪贷三大业务。而对比同时期神州租车财报的数据，会看到神州租车和神州优车两家公司一直有数额不小的关联交易。

对于神州优车来说，专车业务主要依靠B2C模式下的运营车辆向个人及企业用户提供出行服务并取得收益，其中神州租车为优车提供运营车辆，也提高了自身车辆的运转效率。但在网约车市场份额发生变化，且B2C模式很难走通之后，神州优车推出了C2C模式，并在财报中称，通过B2C和C2C并行的模式，达到完善产品线、提高运营效率、 提升市场占有率的目的。

“B2C的专车模式我从来没有看好过。”有从业者表示，“但引入C2C模式会打破神州优车和神州租车之间的平衡。”更是有从业者向鞭牛士表示：“陆正耀做的事情不是一个生意，而是一个‘局’，他通过‘产业投资者’的身份，实现在资本市场讲述产业生态故事的目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陆正耀“资本大玩家”的身份逐步确立，而一段“铁三角”的资本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被组建起来。

在陆正耀担任通信产品代理商时，与联想关系要好。愉悦资本刘二海曾经是联想投资（现君联资本）的投资人，他代表联想在2006年投资了陆正耀创办的UAA，紧接着联想又投资了陆正耀创办的神州租车，并一度成为最大股东。

曾任职美国华平投资亚太区总裁、现任大钲资本董事长的黎辉，也因为投资神州租车，与陆正耀建立了紧密关系。黎辉甚至在2016年-2017年直接加入了神州优车担任副董事长，负责神州优车的战略和资本运作。

陆正耀和君联资本、华平投资，曾经分别为神州优车的前三大股东。而陆正耀、刘二海、黎辉，也是瑞幸咖啡背后的“铁三角”。在一系列的资本故事背后，可以看到，陆正耀对资本市场越来越熟悉，赌性也越来越大——直至导致“神州帝国”的崩塌。

03、被资本“反噬”之后

“神州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小生意”，在神州优车的一名前员工看来，神州的团队，其实只是一个非常接地气但又欠缺互联网思维的团队，但通过概念的组合和打造，确实能够得到资本的青睐。

这正是出生于1969年的陆正耀，所面临的困局。作为一名曾经成功的商人，陆正耀的野心不仅仅于此：2015年，在陆正耀被《中国新闻周刊》评为“2015影响中国”年度企业家时，事后的采访中，他告诉记者，自己是个不错的企业家，而非仅仅是个商人。

从传统领域进入互联网领域，虽然陆正耀并不擅长新的领域，但却学习到了看起来更快、更高明的商业运作方式——资本运作，并很快精通此道，也由此成为一度被人敬仰的企业家。但他可能忽略的是：商业的本质，是为消费者提供有价值的服务，而不应该只是空谈概念。

要知道，瑞幸咖啡造假的事件，甚至影响到了中国所有在美上市的企业——在瑞幸咖啡承认2019年第二到第四季度业务造假22亿当天，不仅瑞幸咖啡的股价跌去75%，超过50支中概股也都跟着其有了不同程度的下跌。

京东零售CEO徐雷甚至直接在朋友圈说：“这样的中概股老鼠屎对中国企业的形象影响是破坏性的，对中国创业企业的负面影响是深远的，经此事，全社会很多的经济成本会提高，因为信任已经被破坏了，而信任是最昂贵的。另某某系的人做事一直很野，相关企业出事是早晚的。”

失去外部世界的信任，内部也斗争不断。2021年初，陆正耀带领其下属在瑞幸咖啡上演了一场内斗大戏。在这次斗争中，瑞幸咖啡7位副总裁、部分分公司总经理和核心业务总监共计24名高管签署联名信，要求罢免其其现任CEO郭谨一。

在瑞幸咖啡董事会成立特别小组对郭谨一进行调查后，2月17日，瑞幸咖啡发布调查小组的调查报告，称“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证明郭谨一存在请愿信中所指控的不当行为”。随后，郭谨一发布内部信，称将加快优化公司的整体组织架构。

只不过，处在内忧外患之中的陆正耀，还没有准备言败。

2021年5月中旬，据媒体报道，陆正耀创立舌尖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正在筹备创办餐饮品牌“趣小面”。

资料显示，舌尖科技将北京作为总部，同时将在北京、厦门、广州和成都建立四个美食研发中心，前期将优先进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厦门、济南、天津、武汉、西安等14个一线或新一线城市。

“趣小面”的装修风格主打日式简洁风，和瑞幸咖啡的风格颇为相似。从SKU上来看，将涵盖小面家族、现炒浇头面、现卤浇头面、现制卤货、特色小吃、钵钵鸡、甜品饮料、特色凉菜共八大系列，每个系列里有不同的SKU。

据知情人士称，“趣小面”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店，而将是面积达 100 平方米以上的大店，未来可能会聚合其他小吃品牌，打造美食城，还有可能发展线上美食渠道，提供半成品服务，甚至打造美食电商平台。

虽然餐饮不是陆正耀熟悉的领域，但开店却是他颇为擅长的事情。曾经，他率领神州团队在全国开出了3000家直营租车门店。后来，神州系人马将这一套打法复制到了瑞幸。瑞幸成立一年，就在全国开出2000家店铺，第二年门店数更是达到4910家。

据Tech星球报道，在舌尖科技公司内部，陆正耀对员工所传达的态度是：舌尖科技是自己退休前的最后一战，他希望将其当成一个长期的事业，不准备那么资本化；不同于瑞幸上市前给员工的口头期权承诺，这次，他直接将期权许诺签到了员工合同里；甚至，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高举猛打，而是开始重视精细化运营。

对于陆正耀来说，他需要一场新的战斗和胜利来证明自己。但对于不熟悉餐饮领域、且不擅长互联网领域的陆正耀来说，这显然也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陆正耀能摆脱之前的惯性依赖吗？能够再次赢回尊重和信任吗？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暂时还只能交给时间。